眼看枣红马已经奔到断崖处，姚黄绝望地闭上双眸。
忽地想起那十八车粮食，她不甘心地又挣扎大喊：“将军不要管我，顺着来路去找粮食！”
风雪将她的声音吹散了。
一人忽地如同雄鹰一般，飞身上了枣红马，长啸一声，枣红马竟然在悬崖处稳稳停住了。
“谁教你骑马的！”
秦勉跳下枣红马，居高临下地盯着躺在雪地里的姚黄。
“骑术不精，就敢骑着马在雪地狂奔，不要命了！”
姚黄忽然就呜呜地哭了。
她的骑术就是跟他学的。
她骑术不佳，那也是他这个当师傅的错！
秦勉拧紧眉头。
姑娘家都这么爱哭么？
他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，这笨丫头怎么哭起来没完了？
“站起来。”
姚黄抽了抽鼻子：“我站不起来。”
这个人的心肠怎么就这么硬，难道没看到她的脚还卡在马镫子里吗？
秦勉后知后觉，一把将姚黄提了起来。
姚黄的脚都冻僵了，依偎在秦勉怀中，好似是个提线木偶。
“将军从不管人死活吗？说好了在芦苇渡等奴婢，为什么不等呢？”
秦勉不知要说什么。
蠢丫头揪着他的衣袖哭得好伤心。
风雪如利刃，将这丫头原本细嫩的皮肉割得粗糙不堪。
这一路上，蠢丫头一定吃了很多苦。
既然没有死在匪徒手中，为什么不掉头回京城呢？
回京城比来月牙城容易得多了。
姚黄哭够了，这才发现秦勉瘦得脸颊都凹陷进去，脸色还发黄，身上只剩一把骨头，盔甲穿在他身上晃晃荡荡。
这样怎能打得了仗！
前世月牙城被围困，秦勉为了破局，率队突袭，胸口的箭伤便是在此次突袭中造成的。
那一箭十分凶险，秦勉昏迷了半个多月才醒。
这回有了粮食，想必秦勉就不会受伤了。
“将军，”她迎着风雪大声喊，“叫上人跟我走，我带了粮食来！”
秦勉眼底闪过诧异和震惊：“大雪封山，异族围城，你从何处来？”
“从后面！”姚黄指了指身后。
她有些小小的得意。
这条路常年落满积雪，一边是断崖，一边是冰山，鲜少有人知道在漫天风雪中，竟然还有一条路。
前世她跟着二姑娘摸索了好久，才找到这样一条近便路。
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条路，秦勉后来才能打破敌军的围困。
今生没有二姑娘，可却有她。
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听说姚黄带了粮食来，城中的将士们都欢欣鼓舞。
秦勉当即就点了阿四等人，亲自带队，随姚黄前去接粮食。
姚黄才走过一次路，沿着马蹄印，回去找赖妈妈和于老板等人就快得多。
她和秦勉共乘一骑，坐在秦勉怀中，全身都被秦勉的大斗篷罩住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身后便是秦勉的怀抱，暖和得姚黄的手脚都有些发痒。
“你的手脚怕是生了冻疮，等回了城，叫随军大夫帮你看一看。”
姚黄心中微暖，将军总是如此体贴入微，她什么都没有说，将军却什么都看出来了。
要是夫人也在就好了。
她会把将军怎样温柔怎样体贴都告诉夫人，夫人知道了将军的好，就一定会和将军琴瑟和鸣的。
虽然夫人不是二姑娘，但她能守着夫人和将军，也很知足了。
只用了不到一天，众人就找到了于老板等人。
风雪漫天，于老板等人撑起一个大帐篷，十几个人挤在一处取暖。
姚黄若是再晚到一会儿，大家伙怕是就撑不过去了。
“姑娘，老奴总算是把你盼来了。”
赖妈妈拉着姚黄的手，不停地抹眼泪。
“老奴还以为你被狼叼走了。”
姚黄拥着赖妈妈的胳膊撒娇：“妈妈别怕，等到了月牙城，咱们就好过了。”
有了秦勉等人的相助，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月牙城。
城中将士和百姓夹道欢迎，人人都口呼大将军。
一瞧这么多人，姚黄就犯了愁。
十八车粮食虽然多，可城中需要吃饭的人也多。
这十八车粮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，再不想法子，月牙城内怕是要易子而食了。
当晚，城中每个百姓都分到了一碗浓粥。
这对月牙城的百姓们来说，已经是美味佳肴了。
姚黄只歇息了一天，第二日就帮忙施粥，给将士们做寒衣、做靴子，忙得像是停不下来的陀螺。
夜里回将军府，远远看到书房内灯火通明。
姚黄想了想，还是去敲响了书房的门。
秦勉正拧着眉头对着一张简陋的堪舆图写写画画。
看到是姚黄，便冷着脸道：“为何深夜还不歇息？”
“奴婢也正想问将军呢。”
姚黄端来一杯热茶，放在秦勉手边。
“将军成日忧心，长此以往，身子怎么撑得住，还望将军为了夫人多多保重，夫人远在京城，日日盼着将军呢。”
秦勉微微挑眉：“你怎知她盼着我？”
一别数月，他给京城去了两封信，一封报了姚黄的死讯，一封报了平安。
却连陆华秾的只言片语都没有收到。
异族围城之前，他曾收过探子报信。
陆华秾每日出入豪门世家，从不与武将家眷来往，在外都以永恩伯府姑娘自居。
她事事都以永恩伯府为先，多次嘲讽武将家眷，得罪了不少人。
若陆华秾真的想着他，哪怕不曾给他写信，也应该安分守己，低调行事，不给他惹祸。
一个做主子的，还不如身边的丫头懂事。
永恩伯府真的是好教养。
当初就不应该稀里糊涂应下这么婚事。
若非永恩伯再三保证陆华秾懂事知礼，若非荆州王作保，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这么早就娶亲的。
秦勉面色微冷，姚黄察言观色，忙闭口不提夫人。
“将军可是忧愁危困之局？”
姚黄指了指堪舆图上，秦勉之前画上去的红线。
“这一条，是奴婢先前找到的那条秘路吗？”
秦勉轻轻地应了一声。
“那将军为何不从此处突袭，绕到敌军后头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？”
“不可，”秦勉沉声道，“天寒地冻，风雪交加，将士们多是南地人，不惯在风雪中作战，还是等开春吧。”
姚黄有些着急：“再等下去，月牙城就成了死城了！”
